perfume是什么意思(关于香水,我们知道什么?)

时间:2024-11-18 09:02:07



对于许多中国人而言,香水是一种熟视无睹的存在。现实生活中,我们偶尔会嗅到令人愉悦的气味,却很少能对香水展开联想,更别提什么学术研究了。

最近,笔者在阅读预防传染病方面的文献时,读到了香水的段落,进而联想到全球贸易史中关于香料的长篇大论。毕竟,在全球大流行的背景下,与疾病传播有关的任何知识,人们比以往都更想知道。

在人类漫长的文明进程中,香水和香料不仅与若干重大历史事件和人物相关,而且许多记载妙趣横生,令人忍俊不禁,而经济学家也经常以香水为例来说明问题。

最早的香水出现在古埃及的记录中,迄今已有几千年历史。不仅如此,对香料的追求,还加快了“地理大发现”时代的来临。香料在历史上扮演的角色,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。

实际上,我们熟悉的胡椒、生姜、桂皮以及肉豆蔻等香料,并不仅仅是餐桌上的调味品,它们还有挑战当代人想象力的神奇历史:从郑和、哥伦布和麦哲伦的远洋航行到近现代的国际贸易,从古代君王的贡品清单到今天畅销饮料的秘密配方,再从庄严肃穆的庙宇教堂到私密温馨的卧室,都能找到香料的影子。

随着现代社会的到来,以香料为原料制成的香水,不仅形成了巨大的产业链,拥有庞大的市场,而且还是时尚界的宠儿,更与奢侈品扯上了边。对气味和嗅觉的探究,既是了解人类自身的重要途径,也是学术研究的前沿课题。

在英文中,“香水(perfume)”源于拉丁语,意思是“穿透烟雾”,这恰好捕捉到了香水的本质特征。香水研究者奥斯特罗姆曾开宗明义地写到,“气味是穿越人类历史沉默和无形的伴侣”(Ostrom, L., Perfume: A Century of Scents. Random House, 2015)。也许,正是因为看不见也摸不着,无法眼见为实,香水常常让人欲罢不能,大有似被遗忘,又上心头的意味。

只要读过任何一部世界贸易史,尤其对中世纪东西方贸易往来有所了解,便会对其中香料(spice)的叙述印象深刻,而香料与香气、香水密不可分。例如,在一部有影响的全球贸易史中(McCusker, J., History of World Trade since 1450. Thomson Gale, 2006.),有多达200处提到“香料”,大约每四页就出现一次,足见香料在全球贸易史中的分量。

从历史地理的名称上,也可看出一些端倪。自15世纪起,“香料群岛”在西方世界声名鹊起,它是欧洲人对东南亚盛产香料岛屿的统称。这是一片沿赤道绵延六千多公里的宽阔地带,包括今天的东印度群岛、马来群岛、婆罗洲、爪哇、新几内亚及苏门答腊等。依史学家的著述,这一名称的出现,不仅表明欧洲人对东方香料的渴求和迷恋,也是推动“地理大发现”时代到来的催化剂。

中世纪的欧洲航海家麦哲伦,原本出海去寻找黄金和胡椒,结果却发现了新大陆。今天的读者会觉得古人将黄金与胡椒并列,有些不可思议,但历史大概就是如此。

笔者手上有一部关于胡椒的学术著作,其中对中国的描绘令人印象深刻:中国人对黑胡椒的胃口由来已久。早在公元2世纪,这种香料就由印度首次传入中国,主要为药用。宋朝期间,胡椒贸易扩大,很多香料都是东南亚国家献给中国的贡品。此外,至少从10世纪起,中国人就与爪哇和苏门答腊有了民间的商贸往来,涉及各类香料(Shaffer, M., Pepper: A History of the World's Most Influential Spice. Thomas Dunne Books, 2013,p.26.)。

到了元朝,1271 年,马可•波罗来中国时,也带来了大量胡椒,由此加快了胡椒由宫廷到民间的普及。马可•波罗在《游记》中提到,当时的泉州拥有全球最大的两个港口之一,是所有来自印度商船的停靠港。这里有无数满载胡椒的香料船,整装待发,驶向欧洲。

进入明朝,尤以郑和下西洋为标志,中国的胡椒消费进一步扩大。一种说法是,胡椒其实是郑和船队航行的原因之一。一位名叫马欢(Ma Huan)的随从参与了舰队七次远征中的三次,担任阿拉伯语或波斯语的官方翻译,他写下了在马六甲和苏门答腊等地的所见所闻,对大量外国船只前来购买胡椒的场景进行过生动的描绘。

胡椒的重要性,在其他著述中也可以找到,“由于中世纪欧洲人吃的东西极为粗劣,需要大量的胡椒、生姜和桂皮以遮盖咸盐和质地粗糙又不新鲜的肉的味道”(杰克•特纳,《香料传奇:一部由诱惑衍生的历史》,生活•读书•新知三联书店,2007年,第20页)。

上述文字不禁让人联想香水的出现,难道也是为了遮掩什么气味?果不其然,在一部香水工具书(Feydeau, É., Dictionnaire Amoureux du Parfum. Plon, 2021,以下简称“辞典”)中,笔者找到一些有趣文字,以事件发生的时间为序,撷取几段:

1551年,法国亨利二世国王的御医认为沐浴和公共浴室不卫生,是瘟疫和流行病传播的媒介,应立即关闭,国王接纳了建议,整个法国的洗浴场所消失了。

当时的认识是,洗澡对身体有害,因为当毛孔在热力推动下扩张时,周边的瘴气极易渗透进去,这开启了法国的肮脏时代,而香水正是抑制瘴气的法宝。彼时的人们相信,气味(如麝香)越浓,越有可能辟邪。直到18世纪,洗澡的卫生习惯才逐渐回到法国人的日常生活中(“辞典”,p.371.)。

在整个16世纪,法国人相信芬芳的香水和熏蒸有助于对抗疾病,香气通过皮肤毛孔进入体内,从而起到治愈疾病的作用。个人卫生不足造成的身体异味,这时被人们为抵御瘟疫和流行病随身携带的令人陶醉的气味所掩盖(“辞典”, p.548.)。

随后,法国进入路易十四时代,这一时期的香水,无论是生产,还是消费,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。路易十四是一位精致的国王,穿着红色高跟鞋、丝袜、蕾丝和锦缎,调香师伴随左右。宫廷始终弥漫着橙花、玫瑰、肉豆蔻、茉莉以及晚香玉的气味。朝臣们就像他们的君主一样,用博洛尼亚香皂、柠檬香皂或橙香皂擦拭身体,用香醋洗手和脸,然后在手上涂上鸢尾膏、安息香和甜杏仁。宫中园丁每天都可以根据国王意愿,轻松改变花朵的配色方案和气味,就像更换舞台布景一样(“辞典”, pp.424-427.)。

透过上述记载,我们不难想象香水在早期法国日常生活中扮演的角色。可以说,正是几代法国君王对气味的迷恋,才奠定了法国香水在全球难以撼动的龙头地位,这一优势已保持了数个世纪。

香料在国际贸易史中的地位与作用,无疑是不可忽略的学术问题。在法国,出于对中世纪鼠疫等瘟疫的恐惧和无知,不洗澡竟成为一种社会风尚沿袭上百年。这让人想到制度经济学关于习俗等非正式制度安排的看法,这里的“非正式”,意为非强制、非法律所规定的。显然,法律无法对人们在自己家里是否洗澡做出规定。无论习俗怎样,一旦形成,便具有了稳定性。即使是愚昧无知的“陈规陋习”,也会附上某种魔力,代代相传,直至下一次制度变革为止。

从现代经济学角度,如何谈论香水呢?或许,以下是几个绕不开的问题:

一是,香水的经济学属性。这包括两个方面:香水属于凡勃伦商品(Veblen Good);香水具有强烈的外部性效应。

简单说来,凡勃伦商品就是那种价格越高,需求越大的商品,它能满足人们的虚荣心,也是个人财富与社会地位(包括教养和品味等)的象征,有炫耀性消费之意。此术语源于凡勃伦的《有闲阶级论》。

如果将物品分为生活必需品和非必需品的话,会发现前者的需求状况与价格波动关系不大,而后者敏感许多。对于多数人而言,香水并非生活必需品,是不能与柴米油盐酱醋相提并论的。

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加里•贝克尔曾对包括香水在内时尚物品的定价机制进行过探讨(Becker,G., Murphy, K., Social Economics: Market Behavior in a Social Environment.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, 2000. pp.105-110.),尤其对一款法国著名香水进行过抨击,因为“它们的材料甚至工艺并不比廉价的仿制品好多少,但它们的售价却远高于其他同类商品。”此外,这家法国香水还拒绝折扣店销售自己的产品,因为这会“损害自己的精英形象,降低其排他性的外观。”有趣的是,作者最后引用凡勃伦的研究,对现实矛盾做出了合理解释:“随着社会变得更加富裕,消费者可以奢侈地将他们的关注点从身体舒适和基本必需品转变为‘同胞的尊重和嫉妒’”。此时,消费者更愿意为形象、声望和独特性付费,而这些属于产品的社会特征而非物质特征。

虽然香水并不是生活必需品,但现实世界总有例外。譬如,一些人收入微薄,甚至生活拮据,但在购买香水方面却出手阔绰,可以一掷千金为自己买下心仪的香水。这恰恰说明世界的丰富多彩性,只是他们并不构成多数而已。那些将香水重要性置于生活必需品之上的人,要么属于炫耀性消费,受虚荣心所驱使;要么陷入了上瘾的泥沼。因为某些香水具有类似罂粟的魔力,会让人产生依赖感。任何物品一旦具有成瘾性,其他方面的消费,包括维持生命的开支都可大幅压缩,这类例子不胜枚举,如吸烟、吸毒以及网络游戏等。

2019年,受国际香水协会的委托,普华永道完成一份《香水的价值》的研究报告,指出香水“满足重要的情感需求并解决重要的功能问题,如掩盖难闻的气味。”即便如此,当事人是否愿意让香水承担这种“功能”,仍是不确定的。比如,一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,恐怕不太愿意面对自身体味的问题,即使勉强承认,是否依靠香水解决又是问题。

香水的外部性特征也容易理解。香水具有的挥发性,令周边人士极易嗅到,这便是外部性效应。这有两类情形:与散发气味的人不期而遇,要么令人神清气爽,要么让人赶紧逃离。无论是前者的积极影响,还是后者的负面作用,受影响的人都无法向气味携带者主张权利。这便是经济学的一个经典问题,有趣且难解。

二是,香水的偏好问题。如果有人想买香水,那购买哪一款呢?尽管这一问题就如同“萝卜白菜,各有所爱”一样,但在经济学家眼里,却是一个大问题。

1977年,加里•贝克尔和乔治•斯蒂格勒在《美国经济评论》发表一篇关于品味的论文,引发轰动。文章分析了影响人们品味或者偏好的几种情况,有力地诠释了文章的拉丁文标题:De Gustibus Non Est Disputandum,也是一句古老告诫:不要为品味而争吵。

在结论部分,作者谦逊地提到文章的局限,预言未来的研究突破可能来自行为科学的助力。考虑到此文完成于40多年前,我们不禁为两位大师深邃的洞察力感到钦佩,因为当时的行为经济学研究才刚刚起步。

三是,香水或者嗅觉研究的新动向。近年,神经元经济学和行为经济学大行其道,尤其在偏好形成和决策方面不断推陈出新。这其中的逻辑是,行为基于决策,而决策又受到偏好的影响。那么,究竟是什么力量决定偏好的形成呢?神经系统和大脑活动的规律摆在学者的面前。

既然经济学是一门研究人类行为的科学,那么,所有刺激大脑的元素,影响人类行为的因素,都在研究的视野中。成语“望梅止渴”,表明第二信号系统对人体唾液分泌产生的瞬间冲击不容小觑。类似地,嗅觉、听觉以及味觉等,都是人体接受外部信息素的渠道,也是刺激神经的途径,这些外部信息会进入大脑,对人的情感和行为施加影响。这既是偏好、理性认知以及决策理论研究的核心问题,也是经济学和管理科学研究中最棘手的难题。

信息素影响人类行为的主张,已被科学实验所证实。在一项实验中,一组合成的女性信息素被添加到女性香水中,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,这些女性报告的性活动都有明显增加。研究人员得出结论,信息素增加了女性对男性的吸引力,可见香水的作用(Hyde, J., DeLamater, J., Byers, E., Understanding Human Sexuality. McGraw-Hill,7th Canadian Edition, 2018, p.247.)。

作为一种感官功能,嗅觉具有刺激神经的作用。通过接受外部的信息素,如气味等,人脑得以进行加工,进而在行为、情绪、心理或生理方面有所反应。一句话,香水运用得当,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结果。

对嗅觉在内人体各感官的探索和研究,一直是医学和生理学的重要课题。科学家在刺激、大脑神经、激素水平以及大脑活动规律等问题上取得的研究突破,都会给神经元经济学和行为经济学的研究者提供灵感与启示。藉此,经济学家可以从最基本的角度,重新解释人类行为。

近年来,现代经济学与心理学和医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越来越快,催生出许多新的经济学分枝和领域,我们期待着令人鼓舞的新发现,而这将有助于更好了解人类自身。